第4章(1 / 2)

三、安多弗

白罗收到那封匿名信时所产生的预感,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。可是我必须承认,二十一日那天到临时,我早忘了这回事。一直要到苏格兰警场的杰派探长前来拜访我的朋友时,我才回想起这件事。探长与我们早已结识多年,他向我表示热烈的欢迎。

「哦,真没想到!」他惊呼道,「但愿海斯汀上尉并非来自於那片荒野(不管你们如何称呼它)。如今在此地与您和白罗先生会面,真又像是回到以前那些日子。您看上去也不赖,只是头发稍微有点稀薄。哦,其实我们以后都免不了,我也一样。」

我微微退缩。我原本认为,由於我梳理头发时很仔细,杰派所提及的稀疏是很难被察觉到的。然而,杰派一向就不够圆熟,我只好面呈悦色,声称我们都不再年轻了。

「白罗先生可是个例外,」杰派说,「他的头发简直可以去做润发剂的活广告,脸上的胡须也比以往更加茂密,这使他在夕阳之年仍具魅力。当今所有的着名案件中都会有他的身影,铁道谜案、空中谜案、上流社会命案……哦,他总是无处不在。自从隐退以来,他是愈发声名显赫了。」

「我告诉海斯汀,我就像那种一再复出的第一女主角。」白罗说道,脸上笑意盎然。

「如果说有一天你是以侦破自身的死因而结束办案生涯,我丝毫不感惊讶,」杰派尽情地笑道,「这个过程,该被写成一本书。」

「那该由海斯汀来写。」白罗说,一面冲我挤挤眼。

「哈,这只是个玩笑,只是个玩笑。」杰派笑了。

我难以理解这个想法有什么好乐的,甚且,它根本是个无聊的笑话。白罗这个可怜的老家伙,年事已渐高,那些有关他接近死亡的笑话,他听起来一定很刺耳。

也许是我的神态举止显示出感受,杰派转变了话题。

「你是否听说了白罗先生的匿名信?」

「那天我已给海斯汀看过那封信。」我的朋友说。

「当然,」我答道,「我都快有点忘了。让我想想,信中提到的是哪一天?」

「二十一日,」杰派说,「这就是我来拜访的原因。昨天就是二十一日。出於好奇,我昨晚打了通电话去安多弗。这封信确实就是个恶作剧。那里什么事情也没发生,只是有间商店的橱窗被砸──小孩子扔石头,还有就是几个醉鬼和肇事之徒。我们的比利时朋友这一次又浪费了精力。」

「我必须承认,我松了一口气。」白罗说。

「你确实忧心了一阵,是吗?」杰派关切地说。「上帝保佑你。我们每天都会收到几十封诸如此类的信件。就是那些无所事事和神经不太正常的人才会坐下来写信。他们并不会危害什么,只是寻求刺激而已。」

「我把此事看得过於严重,确实是有点愚蠢。」白罗说,「我是在无中生有。」

「你把病猫当猛虎。」杰派说。

「你说什么?」

「只是引用一句谚语。我必须走了,隔壁街有点事还要去处理──接收一批失窃的珠宝。我想我该顺道来此一转,让你安下心来。真遗憾,又让那些灰色脑细胞白费劲了。」

在话语声和衷心的笑意中,杰派离开了。

「他没太多变化,这个好心的杰派,是吧?」白罗问道。

「他看上去苍老了许多,」我说,「灰灰白白的像獾一样。」我怀恨地答道。

白罗咳嗽,说:

「你知道,海斯汀,有一种小玩意儿──我的发型师是个天才──你可以把这种玩意儿贴在头皮上,然后把头发梳过去。这绝非假发,你知道,那是──」

「白罗,」我吼道,「我永远不去碰你那位烂发型师的烂发明!我的头顶有什么不对吗?」

「没有,完全没有。」

「根本看不出有秃头的迹象嘛。」

「当然没有,当然没有。」

「那里夏季炎热,自然会有一些头发脱落。我只需带一些疗效显着的润发剂回去。」

「Preciscment(法文:确实如此)。」

「再说,这关杰派什么事呢?真是个无礼的坏家伙,一点幽默感都没有。如果有人想坐下时椅子恰好被拉走了,他就是那种笑得最大声的家伙。」

「很多人看到那种场面都会笑的。」

「简直是毫无同情心。」

「对於那个要坐下的人来说,那当然是了。」

「噢,」我从愤怒中回过神来(我承认,说我头发稀薄令我恼火),「很遗憾,匿名信最终还是虚惊一场。」

「在这件事上,我确实犯了个错误。关於那封信,我以为自己闻到腐臭的气味,而实际上却只是被愚弄了。哎,我老了,已变得像瞎眼的看门狗一样容易起疑心,即便是风平浪静,也会嗥叫一番。」

「我若要与你合作,我们必须另外寻找些『好料的』经典案例。」我笑着说道。

「你是否还记得你那天所说的话?如果你能像点菜一样挑选案件,你会选择些什么?」

我赞赏他的幽默。

「让我想想,我们阅览一下菜单。抢劫案?伪造案?不,我可不这么认为,好像太素了一点。它必须是件谋杀案──带有血腥味的谋杀案,当然,还要外带些花色配菜。」

「那自然了。hors d'ocuvres(法文:经典之作)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