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1章(1 / 2)

第二十一章

翠日,盖达克警官来看玛波小姐,他显得疲劳不堪,万分沮丧。

「坐下来舒服一下,」她说,「我看得出,你过了一段非常艰难的时期。」

「我不喜欢被击败,」盖达克警官说,「二十四小时之内发生了两起谋杀案。哎,我的工作表现比我想像的还要差劲。珍阿姨,给我一杯香浓可口的茶,还有几片薄奶油面包,再讲讲你对圣玛莉米德最早的记忆,好让我平静一下。」

玛波小姐同情地发出「啧啧」声。

「现在说这些没什么用,我亲爱的孩子,而我也不认为奶油面包就是你想要的。当绅士们失望的时候,要的是比茶更浓烈的东西。」

一如往常,玛波小姐用一种描述外国人的方式说「绅士们」。

「我建议你喝一杯上好的威士忌烈酒加苏打。」她说。

「是真的吗,珍姨妈?嗯,我不排斥。」

「而且,我要亲自去拿给你。」玛波小姐说着就站起身来。

「噢,不,别忙。让我来。或者去找那个叫什么名字的小姐?」

「我们不要奈特小姐在这儿大惊小怪,」玛波小姐说,「她要二十分钟之后才会给我端茶来。这样我们可以有一小段安静的时间。你很聪明,不从前门进来而是到窗口来。现在我们能单独拥有一点宁静的美妙时光了。」

她走到角落的一个橱柜前,打开它,拿出一瓶酒、一瓶苏打水和一只杯子。

「你总是让人惊讶,」戴蒙.盖达克说,「我没想到你的角柜里竟然放的是这些?你确定你私下不是个酒鬼,阿姨?」

「好了,好了,」玛波小姐警告他说,「我从来不倡导不饮酒主义。在受了惊吓或出了事故的前提下,喝一点烈酒永远是好事。在这种时候酒是无价之宝。或者,当然啦,当一位绅士突然到来的时候。来吧!」玛波小姐喜不自胜地递给他这秘方。「你就不用再开玩笑了。安静地坐在那儿,好好休息吧。」

「你那个年代一定有很多贤慧的太太。」戴蒙.盖达克说。

「我亲爱的孩子,这我肯定,你会发现那种类型的年轻女子,现在是很不合适的伴侣。过去,女子无才便是德,极少有女孩子有大学学历或者学术上的荣誉。」

「还有比学术荣誉更可取的东西,」戴蒙说,「她们至少知道男人什么时候需要威士忌加苏打,并且适时递给他。」

玛波小姐怜爱地看着他。

「来,」她说,「把一切都告诉我。或者能说多少就说多少。」

「我想,你知道的可能不比我少。而且你很可能有锦囊妙计。你那位看护──亲爱的奈特小姐怎么样啊?可不可能是她犯下罪案的?」

「噢,你为什么认为奈特小姐会做这种事情?」玛波小姐奇怪地问道。

「因为她是最不可能的人。」戴蒙说,「先假定答案,似乎常常奏效呢。」

「绝对不是。」玛波小姐激动地说,「我说过不只一遍了,不只是对你,我亲爱的戴蒙,如果我可以这么叫你的话。犯罪的总是那个最明显的人。大家经常认为是他们的太太或丈夫,而结果经常也就是他们的太太或丈夫。」

「是指杰森.拉帝吗?」他摇摇头,「那个人深爱玛力娜。」

「我指的是一般情况。」玛波小姐义正辞严地说,「首先,贝德克太太显然是被谋杀的。我们自问谁可能做这种事情,第一个答案自然是她丈夫。於是我们必须调查那种可能性。接着我们断定凶手的真正目标是玛力娜.葛雷,因此再一次,我们得寻找跟玛力娜.葛雷关系最亲密的人,而且从我说的丈夫开始。因为毫无疑问,丈夫们确实会想除掉他们的太太,这是很常见的事,尽管有时候,他们只是心中盼望而不会真的动手。但是我同意你,我亲爱的孩子,杰森.拉帝真的全心全意爱着玛力娜.葛雷。也许这是非常精采的表演,但我不太相信。而且也完全看不出来他有杀她的任何动机。如果他想跟别人结婚,我要说,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。请容我这么说,离婚似乎是影星的第二天性。他杀她好像也不能获得什么实际的利益。他不是个穷光蛋,有自己的事业,而且我知道,还做得很成功。所以我们必须更深入研究。但是这实在很困难。是的,非常困难。」

「没错,」盖达克说,「对你来说有一定的困难,因为电影界对你来说是全新的世界,你不知道那个行业的内幕。」

「我比你以为的要知道多一点。」玛波小姐说,「我非常仔细地研究了好几期的《秘密》、《电影生活》、《电影闲话》和《电影话题》。」

戴蒙.盖达克哈哈大笑,他实在忍不住。

「我得说,」他说,「听到你坐在那儿告诉我你研修的学科,很逗我开心。」

「我发现读这些很有趣,」玛波小姐说,「内容写得并不特别好,要是我可以这么说的话。但跟以前我年轻时的内容是大同小异,在某种程度上真的很令人失望。《现代社会》、《花絮》还有其他的杂志,尽是一堆流言蜚语,一堆丑闻,尽是些谁爱上谁之类的事情。真的,你知道,实际上圣玛莉米德也发生过同样的事情。而且在新社区也是这样。我的意思是,人性,在每个地方都是一样的。我认为,问题又回到了谁有可能想杀玛力娜.葛雷,这种愿望是那么强烈,以至於一次失手后又寄上恐吓信,而且再度尝试。有人也许有点……」

她轻轻敲着她的额头。

「是的,」盖达克说,「那似乎不言而喻。当然,这种事不一定看得出来。」

「噢,我知道。」玛波小姐热情地赞同道。「派克老太太的第二个儿子,亚弗雷,看起来心智非常正常,但人闷死了,不知道你懂不懂我的意思。然而实际上,据我了解,他好像心理很不正常,或者说差不多如此。真的非常危险。他看起来非常快乐满足,派克太太这么跟我说,但他现在竟然在费尔韦斯精神病院。那里的人了解他,医生认为他是个很有意思的病例,那当然让他很愉快。是的,所有的事情都非常圆满地结束了,但是他最近还逃脱过一两次。」

盖达克反覆思考玛力娜.葛雷的随从人员与派克太太的次子是否有相似之处。

「那个义大利管家,」玛波小姐继续说,「被杀了的那个。我听说,他在遇害当天去了伦敦。有人知道他在那儿干什么吗?要是你能告诉我的话。」她谨慎地补充了一句。

「他在上午十一点半到达伦敦,」盖达克说,「接下来在伦敦做了什么,没人知道,直到一点四十五分时,他去了他的银行,存了五百英镑的现金。可以说,他说他去伦敦看望一个生病的亲戚或是出了事的亲戚,这说法不能得到任何证实。他没有亲戚那天见过他。」

玛波小姐明白地点点头。

「五百英傍,」她说,「是的,这是个非常有趣的数目,不是吗?我猜它是另外好几笔钱的第一笔,你说呢?」

「看来如此。」盖达克说。

「这可能是被他恐吓的人所能够支付的现金,他可能假装已经满足了,或者接受这笔钱做为分期付款的头期款,而被害人也许保证在不久的将来会拿出更多的钱来。这么一来,似乎排除了凶手是一个跟玛力娜有私人恩怨、出身卑贱的人。我认为,这也排除了他是一个在电影公司帮忙或是随从、个人、园丁的可能性。除非,」玛波小姐指出,「这个人是个代理人,因为雇主可能不在附近,因此要去伦敦。」

「正是这样。在伦敦,有亚威克.芬恩,萝拉.布鲁斯和玛歌.彭丝。这三个人在派对上都出现了。在十一点半和一点四十五分之间,这三个人都可能在伦敦一个安排好的会面地点跟朱塞佩见面。亚威克.芬恩在这几个钟头里不在办公室。萝拉.布鲁斯离开她的房子购物去了。玛歌.彭丝不在她的工作室内。对了──」

「嗯?」玛波小姐间,「有什么要告诉我吗?」

「你问我那些孩子的情况,」戴蒙说,「在玛力娜知道她能生自己的孩子之前收养的孩子们。」

「是的,我问过你。」

盖达克告诉她他所得知的情况。

「玛歌.彭丝,」玛波小姐轻声说,「我有一种感觉,你知道,这件事应该跟孩子有关……」

「我无法相信在这么多年之后──」

「我明白,我明白。谁也不会相信。但是,我亲爱的戴蒙,你真的非常了解孩子们吗?回过头去想想你自己的童年时代。难道你不记得一些小事或者事件,让你产生和事情的实际重要性不成比例的忧伤或热情吗?一些这辈子最大的哀愁或憎恨?你知道,杰出的作家理查.休斯写了一本书。我忘了书名,是写一些孩子遭遇了飓风的故事。噢,对了,牙买加的一场飓风。给他们留下深刻印象的是,他们的猫在房子里疯狂地奔跑,这是他们唯一记住的一件事。但是,他们经历过的所有恐惧、激动和害怕都集中在这一件事上。」

「真奇怪,想不到你竟然会这么说。」盖达克深思道。

「为什么,这让你想起什么事了吗?」

「我在想我母亲去世时的情景。我想,那时我五岁,五岁或六岁。我在儿童室吃饭,是果酱布丁卷。我非常喜欢吃果酱布丁卷。一个佣人进来跟我的幼教老师说:『这不是很可怕吗?出了个事故,盖达克太太死了。』每当我想起我母亲的死亡时,你知道我看见的是什么?」

「什么?」

「一只上面放着果酱布丁卷的碟子,而我正盯着碟子,果酱从一边流出来。这景象仍然和当年一样历历在目。我没有哭也没有说什么,我记得我只是坐在那儿,整个人好像冻僵了,只是盯着那块布丁。而且你知道吗?即使现在,我要是在商店或餐馆或任何人的家里看见果酱布丁卷,一阵恐惧、悲惨、绝望的巨浪就会向我袭来,把我紧紧地包围住。有时候我不记得这是为什么。你看这是不是非常疯狂?」

「不,」玛波小姐说,「这是完全自然的。这非常有趣,它让我有了一种想法……」

门开了,奈特小姐端着托盘出现。

「天哪,天哪,」她尖声道,「我们有客人,是吗?太好了。您好,盖达克警官。我马上就去再拿一个杯子来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