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章(1 / 2)

六、犯罪现场

发生悲剧的小街道是主街的一条巷弄。阿雪尔太太的小店就坐落在这条街靠右侧的中段。

当我转过街角进入小巷时,白罗瞅了一眼手表,我这下子才意识到,他为何要拖延时间,直到现在才到犯罪现场来。此时刚好五点半,他希望尽可能地体验昨天的气氛。

可是他的目的是无法达到了。很显然,此时此刻,那街上的情景与昨日是大相迳庭的。街道中,有数家小店铺散布在贫民阶层的私人住宅中间(我猜,在平日,那里该有许多人来往走动),间或有几个孩子在人行道和马路上玩耍。

倒是某处有一大堆人围站着,盯着其中一间房子或商店看。毋庸置疑的,这里发生过什么事。我们所看到的是,一大群人正兴致高昂地注视着某个同类被谋杀的地方。

我们越来越靠近,愈发感到命案的真实感。那间暗淡小店的窗板紧关着,店前站着一位满脸烦躁的年轻警察,呆头呆脑地引导人群「绕行」。他在一名同事的协助下转移人群,一些人不情愿地叹叹气,然后服从命令,移动了位置。其他人则立刻走上前来卡位,尽情地瞪眼瞅着谋杀案发生之地。

白罗在离人群有一定距离的地方停下来。从我们站立的地方,可以很清晰地看到门上方的油漆招牌。白罗低声地重覆招牌上的字:

「A.阿雪尔。是的,可能是这个地方──」他突然停止讲话。「来,我们进去看看,海斯汀。」

我早已经迫不及待了。

我们穿过人群,与那位年轻警察打招呼。白罗出示了警官事先给他的通行证,警员点了点头,打开门,让我们进到店内。我们於是走进那家令旁观者兴趣沸然的小店内。

由於窗板紧闭,屋内相当黑暗。警员找到开关,打开电灯,由於功率很低,房间在灯光下依然昏暗

我察看四周的情形。

这是一个昏暗单调的小房子。几本廉价杂志散乱地摊着,还有昨天的报纸──上面已落有一整天的尘土。柜台之后安放着一排货架,高达天花板,架上摆放着烟草和盒装香烟,还有几瓶薄荷糖和麦芽糖。这是一家极其普通的小店铺,只是几千家中的一家。

警员用他那低沉的汉普郡口音解释现场状况。

「她倒在柜台后面,缩成一堆。法医说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袭击了她。她当时一定是在货架上取东西。」

「她手中什么也没有吗?」

「没有,先生,但她身旁有一包普赖尔牌香烟。」

白罗点头。他的眼睛扫过这个小房间,四处搜索查找着。「那么铁路指南放在哪里?」

「这儿,先生。」警员在柜台上指出来,「书打开着,正好是安多弗的那页,朝下倒放着。看来那人必定在查询去伦敦的火车。如果是这样的话,那凶手就不会是安多弗人。不过,这本铁路指南当然也可能是属於某个与谋杀案无关的人,他可能只是忘在这里而已。」

「有指纹吗?」我探问。

那人摇头。

「整个地方都进行了检查,先生,没有任何指纹。」

「柜台上也没有吗?」白罗问道。

「那儿则实在太多了,先生。所有的指纹都混杂在一起,无从分辨。」

「其中有阿雪尔的指纹吗?」

「现在断言还为时过早,先生。」

白罗点着头,然后问他,那妇人是否住在店内。

「是的,先生,您穿过这扇门,她就住在后面。请原谅我无法跟您进去,我还是待在这里……」

白罗穿过那扇门,我追随着他。店后是一处包括了客厅和厨房的小型住所,房间整齐洁净,但看上去阴郁沉闷,摆放少量的家具。壁炉上摆着几张相片,白罗也与我一起看。共有三张照片,有一张是玛丽.卓尔的劣质相片,也就是我们下午见到的那个小姐。她显然穿着最好的衣服,脸上带着不自然、呆板的微笑,在那种强调姿势的照片中,这种微笑往往会破坏照片的整体表现,而更适合於快照。

第二张相片是贵一些的那种,里面是一个经艺术加工而变得朦胧的白发老妇人,高耸的毛皮衣领直立着裹住脖子。

我猜想,那位夫人一定就是罗斯小姐,是她留给阿雪尔太太一小笔遗赠,才使她开始做生意。

第三张照片非常陈旧,已经褪色泛黄,照片中是一对年轻男人和女人,身着老式的服装,手挽手站在一起。男人的衣服上有个钮扣眼,整个相片显出以往的欢乐。

「很可能是张结婚照。」白罗说,「看看,海斯汀,我是否告诉过你,她从前是个漂亮的女人?」

他说对了。尽管留着旧式发型,身着奇异服饰,照片中的女孩依然透出灵秀之气,她五官清丽,仪态活泼大方。我靠近地观看另一个人,那是个英俊聪明、军人仪态的年轻男子,我几乎认不出他就是那个肮脏颓废的阿雪尔。

我回想起那个斜着眼睛酩酊大醉的老人,和死去老妇那张劳累沧桑的脸庞,时光流逝的无情令我颤然一惊……

客厅的楼梯通向楼上的两个房间,其中一间空空如也,毫无摆设,另一间则显然是老妇人的卧室。警方搜查以后,房间又回复原样。床上有几条破旧的毯子,抽屉里有一堆精心织补过的内衣,另一个抽屉内则是烹饪用的佐料,一本平装本的小说《绿洲》,一双新袜子(可怜兮兮地泛着廉价的余光),几件瓷品(其中德累斯顿牧羊人破损了大部份,还有一只黄色斑点的小狗),木钉上挂着黑色雨衣和一件无袖羊毛罩衫。这些就是晚年的艾丽丝.阿雪尔的全部家当。

即便有什么私人信件,警察也一定先拿走了。

「可怜的女人,」白罗小声说,「走吧,海斯汀,在这里我们找不到什么。」

当我们再次走上街道时,他突然冲疑了一会儿,然后穿过马路。正对着阿雪尔太太小店的是一家蔬果店,是那种把大部份货品摆在门外而不是店内的小店铺。

白罗以极低的声音给了我一些指示,然后他进入店内。我过了一两分钟后才进去。他正在为一颗莴苣讨价还价,我则买了一磅草莓。

白罗主动与那位接待他的胖妇人搭讪谈话。

「在你的正对面,就是那件谋杀案发生的地方?多可怕的事啊!它一定吓到你了吧。」

这个敦实的妇人显然已厌倦了谈论谋杀案,她八成一整天都被人追问个不休。她答道:

「真希望那些围着看热闹的人群赶快散去。那到底有什么好看的?」

「昨夜的情形一定很不寻常,」白罗说,「很可能你也见过进入小店的那个凶手了──是不是一个长着胡子、身材高高、蛮帅的男人?我听说是个俄国人。」

「什么?」那妇人吃惊地抬眼看,「你说是个俄国人干的?」

「据我了解,警方已经将他逮捕了。」

「你怎么知道,」妇人很激动,不停地说,「是个外国人干的?」

「是外国人。我想可能你昨晚看到了那个人。」

「噢,我并没有太多机会注意外面,事实上我什么都没看见。傍晚我们一向很忙,总会有一些人下班回家时路过这里。一个长着胡子、个头高且蛮帅的男人……不,我没见过那种长相的人。」

我上场插话。

「对不起,先生,」我对白罗说,「我想你可能听错了,有人告诉我是个身材矮小的黑人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