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（3）

有人打她的臀部而使她醒转。起先，她听到打的声音，随后感觉到有人在打她。她挣扎着睁开眼睛，恢复记忆……枪伤了背部，所有的血──死亡。现在，她是在天堂和真主一起，有人打她，这不对。

她摇摇头，试着说话。事情变得更加清楚。她四周围着穿白外衣的人，她本人则光着身子俯卧。她认出这张手术台，是她自己常常站在旁边协助动手术时用的。她看见艾希拉夫大夫宽阔的露齿，然后坚强地告诉他：「你不应该打一个死了的女人！」

「她有知觉了，」范笃拉的声音。莱娜又再闭上眼睛。突然她感到幸福地哭起来，脸孔抵着橡胶垫单。「就这样躺着，」范笃拉说：「你的背部有一块炮弹破片。好厉害的一处伤口。你想再穿比基尼泳装，必得等上一段时间，我耽心会留下一个伤疤。不过，我想，我们可以在上面刺个什么图案，用来纪念一位发疯的女英雄，或是这类的文字。不，不要动！以后的这个礼拜，你也得俯卧。」

「我爱你，」莱娜喜悦地边哭边说。「啊，我真的很爱你──你在这里，跟我一起……」

「如果不是一支巡逻队发现你，你会流干血，死掉。我们已为你输过两次血，此刻你的大腿还在注射生理食盐水。因此，躺着别动。」

「现在我问你，你要去安曼山做什么？」他问。

莱娜那对又大又黑的眼睛回看他，但没回答。范笃拉心想，这种方式就是某种动物爬着去死之前的样子。但是，有种奇怪的，不吉的危险意识在他身上产生。

「卡蒂亚在哪里？」他问：「旅馆里说她给带走了。你把她带走的──一位名叫索伯尔的新闻记者对你作了十分清楚的描述。显然是你在卡蒂亚的房间内，把他打得失去知觉。那么，她在哪里？」

莱娜什么也不说，但她停止了哭泣。她那漂亮的嘴闭得紧紧的。

「你把卡蒂亚带走的，带到哪里去了？」

莱娜仍然没有回答。范笃拉有点犹疑。他望望艾希拉夫大夫，他正在一本正经地咀嚼着一支未点燃的香菸，显然有些不安。

「拿掉滴管，」范笃拉大夫说。艾希拉夫大夫神经质地跳起来。

「我不能这样做，哈金．帕夏。她需要这东西。」

「她不需要任何东西！我不打算浪费我们的医药在一块无能为力的、麻木不仁的肉上。那是太珍贵了。如果她不回答，就可假定她已死了，那么，把它拿掉。」

「哈金．帕夏，……」艾希拉夫大夫离开手术台。「我不干！是你疯了，我要去找卡拉巴希大夫！」

他急忙转身，跑出去。范笃拉再度倾身向前，靠着莱娜的脸，她的眼睛又闪耀着火。

「卡蒂亚在哪里？」

「你爱她吗？」她细声地问。

「这不是关键。你带她到某个地方，在哪里？」

「出去。我告诉她自己去找上洲际旅馆的路。」

「你把她迫向死亡！你知道她永远到不了的！」

「我恨她，我恨她，我恨她……」

范笃拉将双手搁在双膝间，注视莱娜好一阵子。就在这最后几分钟，他感觉到自己已经作了最后的决定。他的未来清楚地展现在前面！他做为哈金．帕夏一度面对莱娜躯体的强烈激情，或是简单的沙漠生活，都在他的未来里找不到位置。那些全都是一个梦，一种幻觉。

在他背后，房门猛然打开。卡拉巴希大夫冲进房内。「感谢真主！」范笃拉听到艾希拉夫的声音。「他没有把它拿掉。」

「你发疯啦，哈金．帕夏？」卡拉巴希大夫插进范笃拉与莱娜两人之间。「你想把她杀掉？如果不是我对你有着无比的信心，我会立刻把你关起来。」

「无比的信心──你真的这样，卡拉巴希？」范笃拉站起身。带着挖苦的微笑，而他本身的内部战争，一种无可避免的冲突，仍在艰苦地进行。「信心？那是什么？你曾经向我保证不会对任何人质有所伤害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