惠能只是守在一旁默默地念着经文，并不出声。

但惠能还是发现不论是劳作一生的农人，还是身系国运的皇帝，死前都是一个样子，或许后者还更没落。

“嗬。。。咳咳咳。。。有人。。。在吗?”

李广瑞忽然沙哑着嗓子这么问了一句。

病榻边上原本有些瞌睡的老太监海大富立马清醒，踏着小碎步走到床榻前低声回应。

“陛下，老奴在呢！”

李广瑞看看他，摇了摇头，眼神中神色萧索，而实际上，惠能就站在老太监身边，只不过老太监是躬着身凑近皇帝的，惠能则是负手站着的。

“陛下，您需要什么?”

老太监海大富又小心的问了一句，虎死余威在，更何况皇帝还没死呢。

海大富是李广瑞潜邸之时的玩伴，一路风雨都在，伺候了李广瑞一辈子，从世子到皇子，到太子，最后到皇帝，海大富一直跟随在李广瑞左右。

但此刻李广瑞却没有看老太监海大富，而是稍稍睁大了一些眼睛，看着老太监的旁边，颤颤巍巍伸出一只手，想要往前抓住什么。

海大富往边上看了看，再扫了一圈四周，除了自己没有外人。

“陛下，可否容鄙人问你一个问题?”

惠能平淡而温和的声音突然传入李广瑞的耳中，令后者双目一下睁大，呼吸都略显急促了一些。

“嗬。。。嗬。。。嗬。。。呼呼呼。。请。。请问！”

惠能笑了笑道。

“陛下是否后悔吗?”

“嗬，嗬嗬。。。悔?为什么要悔！寡人这一生，所作所为，怎。。怎敢言悔?”

“陛下要是不那么排斥三教，三教当中拥有延续寿命的方法不是吗?”惠能轻声说到。

“生死乃是天道循环，寡人如今已经油尽灯枯，但寡人却不后悔！寡人是人王啊！虽比不得秦皇汉武，比不得上古人皇，但要让寡人将人族容忍神佛染指，纵然真的长生不死，於寡人又有何滋味?”李广瑞艰难的说着。

“那就好！既然陛下无悔，那小僧又何曾悔过！陛下放心，陛下未成之业，小僧会尽全力周全！”惠能轻声说到。

在李广瑞带着恍惚之色和计缘说话的时候，边上的老太监海大富看看皇帝再看看空无一物的身边，心中有一丝惊慌升起。

“陛下，陛下您怎了?陛下?”

老太监海大富伸手在老皇帝李广瑞眼前晃了晃，但老皇帝的眼神焦距完全不在他身上，好似对他视若无睹。

“陛下，陛下您在和谁说话?陛下。。。”

老太监海大富的声音不由的加重了一些，惊动了外面守候的宫女和太监，有两名宫女和两名太监匆匆小跑着入内。

“海公公，发生什么事了?”

海大富看看皇帝床榻，脸色极为难看的对着几人道。

“准备王参汤，陛下可能要不行了，快快去传各位皇子、大人，以及后宫娘娘们过来！要快！”

“是！”

“是！”

几名太监和宫女都面露惊色，仓皇着急忙跑出去，外头的一众宫人和侍卫受到消息后也是立刻快步散去传讯。

惠能看看太监宫女离去的方向，在看看边上一脸关切的老太监海大富。

“陛下，你可需要我将他找来?”

老皇帝恍惚的看着计缘，喘了几口气询问道。

“你，你是谁?”

老太监李思哲赶忙走到老皇帝视线的正面，加重声音回应道。

“陛下，是老奴啊，老奴是海大富啊！陛下您不认识我啦?”

李广瑞回过神来看着空空如也的大殿，再看看一脸焦急的海大富。

他知道如果这皇宫中有一个人真的在意他的生死， 真的会为他的死难过的话，一定是眼前这个老奴才！

“起来吧！大富！你还长我几岁，我走之后你得保重自己啊！”

“其实这么多年，我一直没有将你当成奴才！”

老太监海大富被李广瑞说的眼泪四落，跪倒在病榻前。

时间慢慢过去，宫内外的人也都收到消息赶来。

“父皇！”

“陛下~~”

“陛下~~”

随着一声声带着真真假假的关切声音传来，许多皇亲国戚和大臣纷纷赶来。

之前李广瑞是嫌烦，不让任何人陪着，就连皇后贵妃也只是早晚来看看，现在骤然听到宫中传讯，所有人都匆匆赶来。

人一生中大概只有出生跟死亡时才能见到自己想见的人吧！

只是刚出生的时候记不住，而死亡的时候却是舍不得！

随着时间的推移，李广瑞也到了弥留之际！

眼见着出气比进气多的时候，跪在病榻前的李思齐也突然有一种凄凉的感觉在心中升起。

现在忽然间觉得原来死亡是如此的可怕！

或许，如果自己不下山，不入这红尘，安心在天地观修道是不是自己可以跳脱这生死之间的大恐怖呢?

就在李思齐心思悲凉的时候。

病榻上的李广瑞，挣扎着坐了起来。

然后从枕头下拿出一方宝盒，推到了李思齐面前。

“记住！要自强！不要被神佛迷惑摆布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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