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章(1 / 2)

年轻人出茅屋,茅屋里灯熄了,利时一片黑暗,窗户上,既不再透出灯光,也不再映出人影。年轻人头也没回,本来嘛!他走了,想必人家金瞎子也要走了,茅屋里既然没人了,还点着灯干什么?年轻人来的时候走的是那条路,如今走的时候,走的还是那条路。

他步履轻快,转眼之间,那座已然没了灯的茅屋,已被远远抛在身后,整个儿的没入夜色里,看不见了。夜色本来就浓,要是那座茅屋不透灯光,远一点本来就看不见它。

就在这个时候,年轻人突然觉得自己的步履不够轻快了,不但不够轻快了,而且觉得越来越沉重。

在他来说,他知道自己绝不该有这种现象,绝不该,因为他的修为已经到了寒暑不侵的境界,他知道不对了。

也就在他知道不对的当儿,忽又觉得头为之一阵昏晕。

这阵昏晕来得很快,而且很猛,一时间竟使他觉得天旋地转,站立不稳,身子一晃,踉跄了好几步才勉强站稳。

他心神震动,为之暗惊。

在没有理由发生这种情形的情形下,他脑海灵光电闪,想起了茅屋,想起了金瞎子,想起了墙角矮几上的那盏明灯,还有金瞎子给他的锦囊。

毛病必出在这一间屋里,一个人,两样东西上,那也就是说,毛病是出在金瞎子的身上了。

他不相信,绝不能相信。

因为金瞎子是个相当有名的侠盗,一身灵巧功夫,一双空空妙手,在近几十年的武林中,少有几个人比得上。以前虽然他不姓金,也不叫金瞎子,可是他的心性,作为还是改不了的。

尤其早在二十年前他曾经作过许诺,作许诺的对象,是他生平最敬重、奉若神圣的人物。其实,不只是他,这位人物,放眼天下,凡武林中人,无不奉为神圣,备极尊崇,敬畏有加。

二十年后的今天,奉这位人物之命来见金瞎子,要求金瞎子履行二十年前的诺言,金瞎子不会不明白他跟这位人物的渊源。那么,金瞎子不会,也绝不敢玩一点花样,对他暗下这种毒手。

他知道金瞎子不会,也绝不敢。

他信得过,按情理分析,也确是如此。

可是,事实上(缺)

瞎子一个人身上。

这是怎么回事?他无暇多想,一个疾转身,旋风也似的扑到河边,跪地,探身,双手舀水,满头满脸猛一阵泼洒。他想借清冶的河水驱除晕眩,激醒神智。

可是没有用,不但晕眩依旧,而且越见厉害,他心惊添加了三分,猛提一口气,忙暗运功。

那知不运功还好,一运功之下,头猛一晕,眼前一黑,一头就栽进了这汨汨流动的秦淮水里。

只一声轻微水响,只激起了一些轻微浪花,利时一刃归於寂静,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。秦淮河的这一带,夜色仍然那么浓,仍然那么黑暗,连个看见的人都没有。不,有,有个人看见了。

那个人就站在几丈外的夜色里,是金瞎子,是那个金瞎子。

如今,他两眼之中的奇异光芒更明亮,嘴角的笑意也更怕人。

只听他喃喃说道:“主人高明,真是神人,二十年前的那件事,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了,从现在起,那件事才算是真正的了了,我的身子,还有十几年的青春岁月,相信主人不会让我白牺牲的。”

话落,人隐,幽灵似的没入夜色里不见了。

秦淮河的这一幕,这才算真正的归於寂静……

秦淮河。

“夫子庙”后那十余里的一段,有灯火辉煌,歌舞声嚣,热闹异常的时候,可也有垂帘熄灯,人迹不见,安静冷清的时候。那是早晨。

在早晨,这一带恐怕是整座金陵城最安静的地带了。

在金陵城别的地方,正值熙往攘来,万头攒动的早市,可是在这儿,一艘艘的灯船画舫之间,不但看不见一个人影,甚至听不见一点声息。可真巧了,刚说没人影,没声息,就在这一刹那问,也就偏有了人影,有了声息。声息起自於一艘特大的灯船,这艘灯船是比别的灯船大,也比别的灯船华丽,可是它华丽得雅致。声息就起自於这艘灯船船舱的窗户,那镂花的窗户呀然支开了,人是从那扇窗户探头而出的一个妙龄少女。小姑娘她年可十六七,柳眉杏眼,长得美极,乌云螓首上挽一对双髻,一双欺雪赛霜的小手,端着一个雕花的银盆,往窗外就要倒。突然,她两手停住了。

一双杏眼睁得大大的,望着河里急叫:“啊!有个——姑娘快来!”